小丫鬟在妇人身后的包袱里,摸索出两只银锭子,心疼地看了一眼男人,总觉得这人,并不像是会看病的。
可是眼下,夫人急得不行,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,她也不敢怠慢了小姐的病情,只好又从旁边软塌塌的袋子里,捧出几捧粟米装在一个小布口袋里。
都弄好了,拿到尖嘴猴腮男人面前,忍受着他身上酸臭的气味,递了过去。
“快给我家小姐瞧病。”
尖嘴猴腮的男人奸笑着把眼神从妇人身上收了回来,接过银锭子,在手上掂了掂,又提起粮食袋子看了一眼。
当即心花怒放,这女人的钱,也太好赚了,这可是块肥肉啊。
“别急啊!”
尖嘴猴腮的男人,从怀里掏出一棵雪白的草根,递给小丫鬟。
“这是一棵珍贵的草药,把它煎水给你家小姐服下就可以了。”
男人说完,放下野草根,又瞟了一眼小奶娃脖子上的金锁,嘴角露出奸诈的笑意,下了车。
小丫鬟拿起野草根看了看,看向妇人。
“夫人,就这么一棵野草,真的能治小姐的病吗?”
这颗野草根,小丫鬟不认识,而且看刚才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,也不像是郎中,心中生疑。
妇人接过野草,放在鼻尖前闻了闻,有淡淡的野草气息,她一个妇人,也分辨不出是什么草药。
“先去煎了,给小姐服下,不能再拖了!”
妇人心中担忧女儿,也顾不上许多了,吩咐小丫鬟下车去煎药。
小丫鬟从马车后面取下一口小铁锅,叫两个车夫去捡了些干柴,在空地上支起锅灶来。
车夫又从别人那,花了十文钱买了些水回来,倒进锅里,小丫鬟就要把草根丢进去煮。
坐在一旁的花漫雪,注意到了那棵草根,眉头紧了紧。
“你家小姐得的是什么病,要用白茅根治病?”
花漫雪本来不想多生事端的,而且刚才那人自告奋勇自己能瞧病,她便坐下来休息腿脚。
可是现在看那小丫鬟拿着一根雪白的白茅根要去煮水,她心中生疑,患病的不是她家小姐,为什么要服用主治男性病的草药根?
“那人没说,二十两银子,就给了这么一个草药根,这不是趁着逃荒打劫吗?跟那些劫匪,有什么区别?”
小丫鬟撅着小嘴,愤愤地怒骂着,把野草根丢进锅里,小心搅动起来。
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,眼泪啪嗒啪嗒地滚下来。
眼看盘缠越来越少了,粮食也所剩无几,她们再赶不到姑爷那,恐怕几个人也要挨饿了。
这个节骨眼上,连一个郎中都黑了心,趁火打劫,她怎么能不气忿?
要是姑爷在,肯定会好好教训这些人的。
想起姑爷,小丫鬟心里更加愤恨,北方家里遭了难,几次给远在暮幽城做生意的姑爷书信,都杳无音讯。
夫人这才变卖了家产,带着她们和小姐前往暮幽城投奔姑爷,路上又被劫匪打劫,慌乱中马车迷了路,竟然去向了跟暮幽城截然相反的方向。
一路颠簸,连惊带吓的,真不是人过的日子。
“哎,你一个使唤丫头瞎说什么呢?那可是好东西,不懂别乱说话,逃荒路上多少人病死饿死,要不是看在你们小姐还是个二三岁的孩子,我这都不舍得卖!”
尖嘴猴腮的男人,正和几个衣衫破烂的男人,围着面前的破罐子,煮粟米粥,翻着眼皮喝斥道。
钱到了他的手里,草根管不管用他不管,想要找理由要回去银子是不可能的。
听说患者是个孩子,花漫雪立刻眉眼凌厉起来,连个孩子都敢骗?
那棵草根根本不是给女孩子治病的草药,那么小的孩子服用了,说不定还会有副作用。
花漫雪当即起身来到马车旁,一把掀开纱幔,朝里面看了两眼。
里面的美妇被花漫雪吓了一跳,一把搂住在哭闹的女儿,眼神里都是惊诧,但是见她是个小娘子,惊恐的心情,才平复下来。
“小娘子可有事?”
妇人试探着问道,这一路被劫匪追,她早就身心俱疲,心惊胆战了。
花漫雪盯着她怀里二三岁大,粉雕玉琢的小奶娃几眼,小奶娃的病情,她心里便知道了一二,并未回答妇人的话,转身对尖嘴猴腮的男人怒斥起来。
“你确定会看病?确定那棵草药,对她家小姐的症?”
但凡有点儿医学常识的人,都知道白茅根是主治男人疾病和感冒的。
可是这家的小姐,明明就是中暑了。
他却说能治小女孩的病,简直是草菅人命!
如果不被花漫雪撞见,也就算了,可是偏偏这事就出在她面前,偏偏她还是一个军医,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?
尖嘴猴腮的男人手一顿,抬眼瞥了一眼花漫雪,见是个其貌不扬,身材瘦小,弱不惊风的小娘子。
脸上立刻不悦,竟然要坏他的好事?
“小娘子话可不能乱说,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郎中?你又没给她家小姐瞧病,怎么知道我的药不对症?”
尖嘴猴腮的男人,瞥着花漫雪冷哼一声。
“我看你是见我得了好处,眼红想要搬弄是非!有本事,你刚才怎么不给他家小姐瞧病?”
尖嘴猴腮男人喋喋不休地说着,他笃定小娘子是不可能会瞧病的,所以才有恃无恐地讥讽。
甚至周围几十号难民,没有一个是会瞧病的,不然这户人家给这么高的诊金,怎么会没人挺身而出?
他当然也不是郎中,逃难之前,他只是村里的二流子,偶尔被村里的兽医叫去帮忙,赚一顿水酒喝。
不过他是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,他不是郎中的,一个小娘子而已,无论她怎么质疑,他都不放在心上。
难不成,那小娘子还能动手抢他的钱?
“没错,这个小娘子我们见过,就是一个没心肝的主儿,我看她就是嫉妒人家小姐生得好,想要眼睁睁地害死人家小姐。”
一位大嫂子对花漫雪翻着眼皮,咬牙切齿地说道。
之前她也跟林家讨过粟米粥,被花漫雪搅了好事,自然心里是记恨的。